像…木偶。
“少爷?”婢女银铃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像蜘蛛吐出的蛛丝,黏糊糊的,将他的注意力都粘住了,“快喝吧,路上风吹雨打,容易感染风寒,快喝吧,快喝吧…”
他听话地端起碗,吹开汤面浮着的枸杞,瞳孔却猛地收缩,整个人的魂魄——那仿佛被粘在蛛网上的灵魂陡然回归他的躯体内。
深褐汤汁里沉着半片指甲,边缘泛着青黑。
一股毛刺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往上迅速蔓延,他浑身打了个寒颤,手指都有些发抖。
三更天的梆子敲到第二声时,他摸到了书房暗格。
铜镜背面贴了什么东西,他拿出火折子点燃,探过身子去看。
火折子上冒出的一簇火勉强照亮那东西,陆文渊定睛一瞧,是用朱砂画着镇魂符。
符纸发皱,似乎也不怎么牢靠,不知从哪儿来的风,吹起符纸的一角,也将那挺直的火烛吹扁,险些吹灭。
陆文渊蓦地想到管家的影子,婢女的银镯,还有这间屋子里明明一尘不落但又贴在铜镜后的陈旧的符纸。
这里藏着许多秘密…
他走到书案前翻找,发现一本账册,账册里夹着张发黄的婚书。
拿起来用火折子照亮,婚书上女方名字赫然是方才送汤的丫鬟,而日期竟是宣和二年。冷汗浸透中衣,今夜分明是裕德四十一年的中元夜!
“贤侄在看什么?“
陆文渊浑身一抖,婚事与火折子一道没拿住落在地上,火折子很快点燃了干燥的婚书。
阴冷气息喷在耳后,陆文渊僵硬地转过身,身后火光窜起的瞬间,他看见叔父华服下露出半截森森白骨。
仓皇间他后退,鞋底踩在火堆中,书案上的烛台被他打落,骨碌碌滚动着,扑通一下从书案边缘落下砸在地板上。
明明烛台已经落地,可那骨碌碌的声音还没停止,陆文渊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说话的“叔父”,舌头僵直说不出话来。
滚动的声音离他越来越近,陆文渊眼睛细微转动,从那燃烧着的火光中看到了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滚…
是一颗人头。
账册在烈焰中蜷曲,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名,每个名字后面都缀着“甲子之期将至“。
窗外惊雷炸响,数十盏白灯笼同时亮起。那些西厢房的“人“拖着残肢围拢过来,脖颈处缝着粗麻线。老管家脸上的皮如龟裂的大地,正在簌簌地往下掉落他的人皮面具,露出了他布满尸斑的真容,他的笑容心满意足,声音悠远而苍凉,说话间,陆文渊甚至闻到了他浓郁的尸臭味:
“老爷等这天六十年了,您的生辰八字,与当年那个道士”
…】
“这就?落幕了?”
“然后呢?”
“诶小二,今日这是什么剧目啊?怎么从前从未听过?”
王六子笑盈盈地接话:“诶这位客官,今儿是古原草木偶戏第一场。
各位客官皆可跟着一道儿猜,听闻从前是一桩奇案,鲜少有人能猜出结局。”
有些人不乐意了,觉得这小二说大话,哈哈大笑:“你既说是奇案,那你又如何得知这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