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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重光(1 / 2)

三十四重光

两州正式结盟,当夜多少也吃了些酒。萧恒同秦灼并席坐在一处,唐东游也举杯上前,面有愧色,道:“卑职从前顶撞少公,特来给少公赔罪。本来叫石猴儿去找荆条的,找了半天只有柴火,背个柴火来也不像个事。”

他见萧恒在一旁,更加擡不起头,“卑职认打认罚,只盼着少公别和咱们将军生了嫌隙。”

“什么事?我已浑忘了。”秦灼也举酒笑道,“东游快人快语,正对我的脾气。听将军说若无东游,潮州恐怕也难戍守,如此骁勇义气,我十分敬佩。”

一盏酒罢,唐东游还要再敬,萧恒打断道:“一盅就成了。”

唐东游只道他俩早是相好,频频啧声。石侯正从后头排号等着敬酒,立马道:“这怎么成?今儿潮州和柳州、将军和少公大喜的日子,哪能连口喜酒都吃不到嘴里?将军,护也不是这么个护法!”

萧恒忙去瞧秦灼脸色,秦灼却仍带笑意,举杯要吃,酒杯却被萧恒拿去,也不管人起哄,站起身一口饮尽。

一片喝彩声里,萧恒却仍淡淡,“少闹腾,外头还要值守,早回去吧。”

他将酒盏放还,秦灼正擡头瞧他。萧恒便道:“你胃不好。”

秦灼也不欲多说什么,突然笑道:“这盏酒却是要吃的。”

阿霓已捧酒上前,微微一福,还没说话泪已盈眶。萧恒叹口气,接过盏子吃了,轻轻将她抱过来。

阿霓埋在他怀里抽泣一会,方擦脸离开他怀抱,埋怨道:“阿哥怎么这样瘦了?”

“是阿霓长高了。”萧恒笑道,“这一段跟着阿兄一切都好?有没有听话?”

“阿霓最乖巧不过,我前一段腿疾复发,还多亏她照顾我呢。”秦灼转首对阿霓道,“这边一会散不了,我同你阿哥还有事情要讲。天也晚了,阿霓不若先去歇息。”

阿霓红着眼睛瞧萧恒,又有大颗大颗泪珠掉下来,只点点头,便同阿双一块走了。

萧恒追着她背影看过去,道:“你没有放下她。”

“好歹叫我一声阿兄。”秦灼说,“她很懂事。”

萧恒问:“现在还爱养雀子吗?”

秦灼道:“小孩子图个新鲜,从前养的那只在潮州就死掉了,她也丢了兴致,没再养了。给她买的笼子却一直带着。”

萧恒点点头,尚未开口,秦灼已含笑叫道:“师兄。”

梅道然已举酒走过来,听得他一声唤,面上有些讪讪。秦灼不知他师徒三人的生死之事,但见他这神情便知说错了话,笑道:“怪我,吃得醉了,一时没想好怎样称呼。”

“就叫蓝衣吧。从前的事记不清,只记得家住蓝衣江边上。”梅道然看向萧恒,意有所指,“是阿苹?”

萧恒默然一息,点了点头。

秦灼目光从二人中间一旋,微笑道:“若非蓝衣再讲名号,我倒忘了件事。中原加冠取字,将军也到了年纪,字号也该想一想了。”

萧恒手指掂着酒杯,道:“就叫重光。”

秦灼有些讶然,但和他目光相对时又骤然恍悟。

萧恒重光本为一人。萧恒是更生,重光是罪孽。

他还在赎罪的路上。

秦灼颔首,“好,就叫重光。”

边说他边向萧恒举了举杯。这盏酒萧恒没有阻拦,二人轻轻一碰,相对饮尽。

若说起哄,还是潮州这边的人居多,秦灼手底下的大多一声不吭,吃了就走。这场酒吃到半夜,秦灼的酒虽叫萧恒拦下不少,但也吃得微醺。萧恒凡敬必饮,脸色却如旧,月光下仍一张冷白脸孔。

秦灼仍回从前的院子,萧恒送他回去,正要走,秦灼突然问:“你一直住公廨吗?”

萧恒不料他知道这些,点了点头。

“就算先前的吴刺史宵衣旰食,也是回自家住的。”秦灼顿了顿,“将军若不嫌弃,还是从老地方将就将就吧。谈事情也便宜。”

萧恒没推拒,思索片刻后道:“那就打扰你。”

他这话一出,秦灼心中竟松了口气,“何来这些话。公廨都有些什么东西?明日我叫人去搭把手。”

萧恒道:“不必,一床被,两件衣。”

秦灼一垂脸的默然,旋即擡头笑道:“那就一同进来吧,反正还有事商讨,今夜就住下。”

二人一同回房,阿双见了微微惊异,马上掩饰神色,张罗了醒酒石和解酒汤。铜盆里投了手帕,秦灼摘了扳指,浸过手后拧帕擦脸,放下帕子时萧恒正落下解酒汤盏,脸上瞧不出半点饮酒样子。

萧恒也拿张帕子擦了擦手,道:“褚山青据柳州而望,你怎么想?”

秦灼重新将扳指戴上,“终有一战,宜早不宜晚。”

萧恒问:“想怎样打?”

“这才是最为棘手之处。”秦灼靠在椅背里,“合潮州柳州兵力不过三万,褚山青与我们人数相当,若是以硬打硬或许能胜,但怕就怕朝廷等着坐收渔利。到时候我们大军疲敝,得不偿失。”

萧恒道:“还有一件事。褚将军熟知其父用兵之策,若再战褚山青,他的确是第一人选。但褚将军爱深责切,与其父并非毫无感情。他挟持幼弟大张旗鼓闹一场,也是怕秦善开罪褚山青私自放人。若再叫他父子对阵,不是好事。”

秦灼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鉴明性子沉稳,褚山青是他难得的痛脚。”

萧恒问:“依你之见,褚山青对褚将军如何?”

“鉴明的幼弟名唤镜思。玉照者,镜也。”

不言则明。

萧恒手握醒酒石,却没有含,“褚山青夫妻感情如何?”

“鸿案相庄。”

“母子分离多年,褚夫人想必十分挂怀儿子。”

秦灼微微皱眉,“若只叫鉴明给他阿娘写信,不足以扭转局势。”

萧恒问:“褚山青与秦善关系如何?”

秦灼与他目光相对,心下了然,“只怕秦善对他早有猜忌,想要试探,不然第一仗也不会派他前来。”

“但第一仗,褚山青输了。而且是以多败少。”

嫌猜已生。

秦灼手合上汤盏,沉眉道:“褚山青敢这样大张旗鼓北上,想必得到朝廷首肯,皇帝是想坐收渔利。柳州之战动用了水军,规模虽不算大,但南秦水军要北上必须经过多重隘口,只有朝廷批准他们才能畅通无阻……”

“但如果,皇帝也不再信任他呢?”

萧恒看着他,将醒酒石推到前方,又将汤盏拉到手中,“对阵在阵前,决胜却在阵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