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林德舒了口气,“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了?”
“好几天了,邻郡的也在烧,烟气随风四处飘,今天盖云海,明天盖灌阳,反正总得遭罪,逃不掉的。”
林德回头看了看微黄的窗纸,拿出了一方大点的手帕,沾湿缠面,转身开门进入茫茫的灰黄雾霾中。
宋明听到动静擡头:“大人你去哪儿啊?”门已经关上了,少许烟尘沿着缝隙落下。
林德踏剑飞起,茫茫灰黄在他身后分划尾流,宛如行在水中。
在灰黄的雾霾中飞行实在不好受,总有种肺部即将吸入烟尘的错觉,他掐诀让微风推开烟尘,感觉好了些,也仅仅是好些,更细微的颗粒风就无能为力了。
远离云海郡城城区来到属于郊野的地点,他看到了远方地面照透灰黄雾霾中几片不规则的荧火红光,犹如暗夜中起舞的火红飞蛾,那是夜晚燃烧庄稼后遗留下还带着火星的余烬灰堆,表面烧堆成了炭,内里仍然灼红生热。飞得低了,那些灰堆看得更加清楚,雾霾的元凶从灰堆仿佛流动着熔岩的赤红缝隙中滚滚而出,撑起这片昏黄天穹的气柱,空气被余温烘得扭曲灼热,滚过烈焰后的田得如害了严重斑秃,高一片低一片。
远望过去,赤地千里。
田野上不知有多少这样的灰堆在上升烟尘,林德一落地,踩断已成焦炭的残杆,声音清脆无比,松脆的炭黑茎干破碎随滚动的热流烟气升上昏黄的天空。
有人在哭。
被烧灼得丑陋的田野,飘荡在灰尘中悲怆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上气不接下气。
还不到秋收,连夏季能收到的都毁灭殆尽。
苦难本是“灾厄”最喜爱的食粮,但林德一点高兴不起来。
他在田野中行走,足下噼啪断裂的声音始终没停过,就好像踏断了植株仅有的尸体,踩碎了一地维生的希望。最后他听得厌倦,腾空而起不再踏足大地,而那焦脆茎干折断破裂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虚无回荡。
在尘霾中,林德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影,直觉上判断他是他想找的人,迅速飞抵过去。
对方也察觉到了有人靠近,停下脚步看向天空,即便无法看清人的面貌,林德先打了声招呼:“道友是青囊林的吗?”
青囊林弟子拄着铁耙:“是啊,你是?”
“我是云海出来的,多年云游回来,没想到云海变成了这个样子。”林德落地冲他拱手,同时也看清了对方的面貌,他戴着一张特殊的面具,眼睛部分是一横条的透明框,口鼻处扣着呼吸器,连接的软管通向背着的白色方形背包,从外表上看,他一点不像个修士,哪怕猜得出这套装束的用途,林德还是被惊了下,“这……”
青囊林弟子扶了下呼吸器:“哦,宗门派发下来的,不戴这个的话,咳嗽咳出来的痰都是土黄的,你这面巾防不住的,隔绝性太差。”
林德闷闷地笑出了声:“头回碰上这样的情况,又不像您要待这么长时间。”
青囊林弟子苦笑:“哪有的事,我有面具罩着还好呢,那些百姓才是真遭罪,这种天气还要出来讨活计,没办法的事。”
林德看了看他手上的铁耙:“有什么需要帮忙吗?我看这大片地方就你一个人在打理,一个人支应不过来吧。”
青囊林弟子提着铁耙把脚边烧透的植株断岔耙平:“不需要帮忙,这活不是很辛苦,就是防备火星子窜烧到别人家屋去。”
林德提出疑问:“道友,我刚从外地回来,还不知道云海究竟出了什么大事,竟凄凉如此。是闹蝗灾了还是什么原因?”
“病害啦,是病害。”
青囊林弟子讲的开头与宋明讲得差不多,不过更详细些:“这次霉菌病毒害地带之广,真是前所未见。云海、灌阳、永野三郡覆盖,武都利江半地受灾,若不及时焚烧染病庄稼还有扩散迹象。其根源绝非是那一段短暂的雨,师长们认为这么大规模的霉菌爆发一定有个病源头,大量霉菌孢子从病源地扩散到三郡,刚下过雨的地方气候湿润,于是迅速生长扩散,贻害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