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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当时是下午六点多,人造的废弃都市虽然荒芜诡异,但在该亮天的时候还是能温吞吞地亮着,然而那些人押着温奇温明,要将他们关进精神病院——里面没开灯,永远也不会开灯的,走廊里只有边角处有幽绿色的光线聊以照明,这里漆黑潮湿、鬼影憧憧,是个能将他们吞吃得一干二净的魔窟。

那些人现在就已经迫不及待了,塞缪尔很不起眼地随着几个A级的NPC站在蒙斯马顿博士后面,看到其中一个摁着温奇的男人,穿着护工服,是个B级的NPC,正将脸凑近温奇的颈边嗅闻着,同时一只手不怀好意地按上了温奇紧实柔软的腰侧。

没人出言制止他,毕竟这些有钱人花了钱和时间来这场游戏里当NPC就是为了做这个的。

在这些权贵的眼中,有钱人才算是和他们同样的人,这些参加游戏的选手,都是小猫小狗一流的宠物,在不损害自身利益的情况下,没人会介意别人和自己的宠物“玩一会儿”,这是涉及“姿态”的问题。

蒙斯马顿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蒙斯马顿,玛莲芙精神病院的院长。”

温奇盯着他看,接近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会杀了你。”

随着这句话,周围有几位权贵发出了笑声,笑得很随意,所以甚至显得有一点友善。这不怪他们,任谁说出了要杀蒙斯家族的人,都会惹人发笑的,何况是温奇这个即将被关入笼子的猎物。

蒙斯家族的上一任掌权人发布了大名鼎鼎的“沦月禁令”,而到了蒙斯马顿这一代,蒙斯家族对政府的掌控有增无减:蒙斯家族凭借一场迷雾重重的政治婚姻,将小女儿蒙斯可琪嫁给了当时的首脑,实际掌控着社会绝对的话语权。除此之外,长女蒙斯娅塔垄断着经济以及由此生出的一切高科技产品,而蒙斯家族唯一的公子哥蒙斯马顿,则开设了这档全民性的真人秀节目。

如今,顶尖的权贵盘踞在上城之上,全部活动都在一艘永不落地的大船“圣歌号”上。这艘庞然大物转着血红色的光晕,大船缓缓驶过之处,炽烈的轨迹会在空中撕裂出一道燃烧的余烬,留下燃烧般的拖尾,刺目而鲜靡,恰似黄昏时坠落的火烧云。

可以说,蒙斯家族才是如今真正的天空。

没人有能力杀的掉他们。

温奇偏头,睁大的形状漂亮的眼睛,仿佛要将面前的一切记下来,蒙斯马顿身后,六七名A级的权贵依次站着,穿着符合自己身份的白蓝大褂,但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遮挡自己容貌的面具,面具制作精细、和他们的五官贴合得不像话——其中一个职务为指导主任的戴着一个栩栩如生的山羊头套,白色的毛一绺绺的缠着,好像就是从他的脸上长出来的。

他看着眼前这些人,看他们好像围成了一幅怪诞的中世纪油画:每个人戴着飞禽或者走兽的面具,站姿在极力的矜持与优雅中透露出贪婪来,微微前倾着,仿佛手中拿着刀叉,要将他们绑上餐桌的温家双胞胎吞噬入覆。

他下意识想向后躲去,这是来自他身体的本能,但后面的人死死钳住他的肩膀,简直像是一套热烘烘的下流刑具,让他移动一分一毫都做不到。

蒙斯马顿摇头笑叹了句:“真是可怜的孩子。”,随后他摆摆手,示意将温家双胞胎带进去。

有人笑了,很享受看着温奇被送进那个黑漆漆的洞口,他说:“我们会好好调教他的。”

那个山羊头套的主任用沙哑滞涩的声音描述温奇,评价他的脸和他破烂T恤在旧时代估计能做个英雄。”

“英雄?”更多人笑了,其中一个腔调带点译制腔的人开口:“英雄在这里,连工具都做不上,只能做玩具。”

塞缪尔没有参与他们的讨论,他朝旁边走了几步,问一个参与了围捕温家双胞胎的NPC:“那些人是做什么的?”

他指的是那十几个聚在一起站着,神情不安的年轻人——这些人不是捉捕温奇温明附带的战利品,他们是捉捕行动的帮凶。

那些人是这场游戏的选手,他能认出来,都是二十多岁,身强体壮,有着一张普遍意义上很英俊的脸。但此时都神色惶恐地打量着这边:没有人给他们下达指令,但他们看起来很想给这些权贵们表演点什么来讨好对方。

塞缪尔问的那个NPC戴着一张红狐的面具,毛色血红,他的目光从厚实油亮的皮毛中射出,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别有意味地一笑:“我以为你会很清楚呢,弗彻先生。”

仿佛是特意为了佐证他的话,蒙斯马顿后面的一名权贵忽然擡手,朝那些人中的一个指了一下,表示他看上了那名选手……他们真的是来选宠物的。

那个被看上的选手高兴坏了,他没有极其出色的身手,在这场游戏里没可能会赢,他来到这里,就是寄希望于有某个权贵看上他——毕竟他长得确实很不错——帮助他改变命运。

成为那名权贵私人房间里的宠物,对他来说是求仁得仁。

塞缪尔现在已经大致弄清楚了弗彻的经历,弗彻没有做过这种事情,不过听红狐先生的意思,他身边的人,或者就是他的队友,就是这样背叛他的。

塞缪尔明白过来,弗彻也是这样,从一个底层的选手成为一个底层权贵的。怪不得那位瑞林先生说他和他们是一样的。

在确认剩余的选手中没有被看上的人之后,两名NPC把那些选手从另一个门押进了精神病院。

红狐先生的嗓音偏尖细,据他说,这些没被看中的会有其他用途的,马上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嘴唇覆盖在了皮毛之下,但是他说那句话时嘴的位置凸起蠕动了下,大概是伸出舌头舔了下嘴唇,他重复了一遍:“会很有意思的。”

的确很有意思,离所谓的治疗还有不到六个小时,有位叫做利亚姆的A级权贵要办一场“秀中秀”。

顾名思义,就是在这场游戏中再起一个主题游戏。

这种行为已经近似于荒诞了,因为这种游戏本身就是为了挑选礼物的变态仪式,所有的布景、主题都是为了迎合他们那个不可明说的真实目的,在这样的游戏中叠加主题再起一个主题游戏,颇像废墟中盖危楼,荒诞无比。

好在节目组中有的是效率高超、才思敏捷的文案策划,他们在利亚姆提出秀中秀的一个小时内,就呈上了一份完整的方案书。

这份方案书公布的很有仪式感,利亚姆将温奇和温明非常客气地请到了一间富丽堂皇的餐厅,要在晚上七点整准时公布他的秀中秀。

参加真人秀,是节目组织,选手报名,各取所取两不相欠的事情,但如果要在真人秀中举办一个秀中秀,那么从规则上讲就需要征得选手的同意了。

当然,是从规则上讲,那些权贵也有一千一万种方法让你答应,不过大部分时候,他们往往也愿意在镜头面前伪装一下良善温柔、善解人意。

此时此刻,利亚姆微笑着坐在主座,温柔地让温家双胞胎吃点东西。

他的心情很好,因为眼前所见的,无论从任何角度都是一副美景,温家双胞胎洗过了澡,或者说是被洗过了澡,没办法,温家双胞胎经过了近一天的围捕,形象实在是有碍观瞻,还是干净一点的好。

温家双胞胎现在就很好,皮肤被热水洗得白里透红的,搭配上一件很帅气的黑色礼服,比台上的模特还要俊俏得多。

餐桌面积很宽敞,宽敞的不属于这个精神病院的规格,四面通顶的墙面刷的雪白,边沿镶了金丝装饰,铺了酒红色的天鹅绒桌布上放着白净的瓷盘和晶莹剔透的水晶杯,再加上温奇温明这两个漂亮得过分的年轻人,实在很有观赏性。

这就是他今天晚上的玩具了,利亚姆心想,视线从白鸽造型的菲洛斯面具中透出来静静地观察着温奇和温明。

从长相上,他分不出他们两个谁是谁,但是温奇的手受伤了,这件事他是知道的,温奇那只受伤的右手已经经过了顶尖医疗仓的治疗,再过一两天大概就会恢复得和之前没什么不同了,不过在那之前,工作人员还是给他缠上了绷带,绑带也是定制的,深灰色,衔接处的纹理作了描线处理,保证和温奇身上那件星空主题的正装相匹配。

利亚姆不急不躁地欣赏完了温奇,又去欣赏温明,待将温家双胞胎全部端详过一遍后,他慢慢地笑了,利亚姆发现到眼前的两个孩子和他察觉出的看法并不一致:温奇明明应该更张扬一些才对,那个明媚阳光的笑容真是好看极了,但是现在温奇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上的样子可怜巴巴的,一副被吓坏了的小兔子的样子。

尤其是两颊揉搓出的红色血丝,真是让人很难不去担心可怜的温奇是不是洗澡时也遭遇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情。

反倒是他旁边的温明,穿着一件和温奇相同主题的昂贵礼服——不过尽管都是星空主题,两人的礼服设计理念是很有区别的,这当然是根据他们对温家双胞胎的观察得出的,温明的礼服就明显更低调一些,并且单背设计、修身裁剪,是很衬托身形的设计——手指抚摸着面前的瓷盘,虽然也没有看向利亚姆,但是目光很平静,脸上有一种……大概就是,他很清楚自己走不了,所以索性陪你坐一会儿的无可奈何。

利亚姆饶有兴味地又观察了他们一会儿,声音极尽温柔地开口:“可怜的孩子,你们一定是被那些怪人吓坏了,”,利亚姆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和愧疚,并且莫名地让人感觉到……慈祥,“我指的就是瑞林先生,貌似你们之前还遇到了索沉先生,这两个不守规则的坏蛋啊,”,他感叹,“感谢主,你们没有被伤害到,而且也再也不会被他们伤害到了。”

利亚姆解释了“再也不会被伤害到”的原因——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的,因为他提到的这两个人,瑞林和索沉,大概就是那个搞行为艺术的,已经死了,本来也没办法再伤害谁,如果不作个多余的说明容易被人当作白痴——瑞林和索沉家族的人已经被列入了黑名单,他向温奇温明保证没有人会在这件事上追究的。

而至于这句话的前半句“你们没有被伤害到”,完全是睁眼说瞎话,温奇的右手还包扎着呢。

没人回应利亚姆的胡说八道,利亚姆的微笑依然很慈祥,他擡头看了一眼温奇温明身后挂着的巨大钟表,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旁边一个侍者立刻心领神会地为他递上了一张厚实雪白的水印纸,上面就是秀中秀的游戏方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