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序亲自率军前往，抵达玄武门时，沈檀已经带人攻破了城门，还剩最后一道防线，由李玉凉死守，曾经的心腹，如今的宿敌，一方死，另一方才会罢休。
林霜序下令停战时，沈檀已经杀得失去了理智，刀锋向前，不肯停歇，一直劈到了李玉凉的面门。
最后致命的一刀没有砍下，她给李玉凉留了一口气，也给他留了一条生路。
她对李玉凉道：“把公主交出来，她毫发无伤，我饶你一命。”
李玉凉用绣春刀支撑着身体，单膝跪地，染透污血的两只手不住发抖。
他吃力地擡起头，暗红的血混着汗水往下流。
他像是听不到沈檀说话一般，一个字的回应也没有，而后视线拉远，他越过沈檀，看向她的背后。
贺家军由远及近，铜墙铁壁一般将皇城包裹，压迫感让人窒息。
他脸上失去了所有的反应，愤怒、惊恐、悲伤，任何一种情绪都不能再帮他力挽狂澜。
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敌军逼近，再无可能反抗的时候，他用最后一丝力气站起了身，步伐踉跄地，跨过一道道宫门，选择回到他的皇帝身旁，做最后同生共死的忠臣。
……
火光烧起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见到顾洹。
冲天的火蛇如同巨浪，随着风向，一股一股将滚烫的热浪打在人身上。
战到麻木的李玉凉终于惊了面色，重伤的身体瞬间释放出全部力量，朝着那火焰中央狂奔。
起火的地方不是别处，正是顾洹的养心殿。
“皇上！”
他怒吼着唤他，声音却被噼里啪啦的烧灼声淹没，速度之快，转眼间蔓延，几乎将整个宫殿吞噬。
打斗持续了这么久，宫里的奴婢早已四散而逃，此时哪还有人赶来救火。
李玉凉被浓烟呛得咳嗽，草草撕了块衣摆挡住口鼻，奋不顾身地往火海里冲。
“顾洹！”他连名带姓，急切呼喊。
穷途末路的皇帝，已是被天下人抛弃，能得一忠心之人，在最后时刻还舍命护他，也算他死得不算凄惨。
隔着熊熊的火焰，顾洹惨笑着看李玉凉奔忙的身影。
火是他自己放的。
潜龙勿用，潜龙勿用，书中的教诲他不敢不遵。
战战兢兢蛰伏了这么多年，没有人比他更期盼自己快些长大。
可老天捉弄他，从始至终，只许他这个皇帝做一个笑话。
他本以为，这次事成之后，他可以堂堂正正地扛起北盛江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从什么时候开始，从哪一件事开始，引向了今日的结局？
他不该动顾孟凝对吗？
可他的好皇姐，不是在此之前，早就想取代他了吗？
所有的事，他做亦或不做，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这北盛天下，注定要乱上一场。
火势愈发凶猛，李玉凉尝试了几次，未能冲进殿中。
顾洹远远看着他的脸，轻声开口：“真想让你陪朕一起走。”
坏事做绝的李掌印，大概只有顾洹知道，他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所以，活着吧，毕竟，他不像他，一无所有。
他还有他的心爱之人。
最后一次，李玉凉不要命地往殿里冲的时候，顾洹将烧塌的木架重重一推，挡住了他的路。
李玉凉被迫退身，眼睁睁看着顾洹被吞噬在了火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