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说实话，在夏油杰刚刚听到五条悟写的那句话的时候，他很是诧异了一下。
随后他又被夜蛾正道怀里面的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猫咪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夏油杰其实不想这样跟个痴汉一样盯着五条悟猛瞧的。
但是架不住五条悟这副恃可爱行凶的死样让夏油杰难以移开目光。
他向来对五条悟这样一副无理取闹看起来十分需要人关怀照顾的模样没有丝毫抵抗力。
小黑狐貍的眯眯眼开始可疑地乱飘，黢黑的小脸染上一点微妙的粉红色。
夏油杰当然知道五条悟正在很认真地不开心，可对方实在太可爱了，就连生气的模样也可爱到不行。
果然是还没有醒酒吧。
夏油杰想。
童话王国除了有链接两个平行世界，作为世界和世界之间的中转站的功能之外，还有存储亡灵的能力。
五条世界里面已经确认死亡的同伴们，全部都在这里暂时生活。
五条渴求的是全员存活，和五条悟定立的束缚达成要求也是这个。
每当五条的世界因为套着悟比和杰米的皮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行为而发生改变，蝴蝶效应吞噬了童话王国里面的同伴们的死亡结局，那么童话王国里面的亡灵们就会一个一个消失，回到现实世界。
直到束缚条件达成。
而在童话王国里面，时间的流逝异常缓慢，可以类比那句‘天上一天，地上一年’的俗话来理解。
五条悟之前和他提过一嘴，说这是当初设计童话王国的时候就想好的。
毕竟在里面生存的全都是五条世界里面的亡灵，如果时间的流速还那么快的话，那那些亡灵们迟早会消逝于空气中的吧。
所以虽然他已经在五条的世界里面待了两个多月，可实际上对五条悟来说，应当只过去了两个小时不到的样子。
喝醉酒还是两个多小时之前，这么短的时间里面，当然不可能醒酒了，只是他一时之间没能够反映过来而已。
其实五条悟根本不必要生气的，如果一定有一个他想要一起生小猫的对象，那一定是对于他而言最特别也最能牵动他心续的五条悟。
“我只是随口一说，悟...”
不过这可不是什么适合现在什么都还没有稳定下来的他们谈论的话题。
五条悟那张瓜兮兮的猫脸看起来还是一副有些清醒又不是很清醒的模样。夏油杰想着，既然是醉酒未醒的人，哄一哄，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就好。
[你骗人，你说谎！]五条悟严肃了起来，那双苍蓝色的眼睛里面闪烁着隐秘的期待，他用力晃动着大尾巴，甚至在空中发出了猎猎声响，[你是认真的，杰，我看得出来的。]
空中的咒力肆意燃烧。
[你是认真的要和那个人生小猫咪的，告诉我啊，那个人是谁？]
面对不依不饶的五条悟，夏油杰又莫名觉得有些搞笑。直接幻视一些醉酒的妻子翻找丈夫手机相册，然后指着里面自己的照片质问丈夫‘这是谁！’的科幻画面。
这是当然的了，两个人的频道都不在一条道上的，夏油杰当然觉得搞笑了，可在那种情绪过后，他又觉得很是欣慰。
会在意他未来和谁一起生小猫咪的，一定是特别在意，特别喜欢他的人。
五条悟会在意他，会喜欢他，会需要他，会非他不可，会指定他说是此生唯一，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总是自信于这个，又时不时地怀疑这个。
然后在每一次确定了这份感情之后，他都能够感到一种飘飘然的愉悦。
夏油杰很高兴地又从一只小黑狐貍变成了人形，这是他最熟悉的少年人的形态—过往的近两百次周目，他大都是在十五六岁的少年人的模样下度过的—穿着高专校服的黑发少年走到了夜蛾正道面前，他卡着小猫咪的胳肢窝，高高地将对方举起。
兴奋的荷尔蒙在蔓延，他难以自制地抖着脑门上的狐貍耳朵，蓬松的尾巴左右摇摆着。
那些多出来不受控制地自由表示情绪的毛茸茸零部件，夏油杰收不回去，先前在幼年五条身边的时候，是用岁月的幻术遮盖住的。
他想，悟可真是喜欢他啊。
他说，“悟，你好喜欢我啊。”
那句心里话鬼使神差的就这么吐露了出来。
仿佛醉酒的到难以自制的其实是夏油杰自己。
空气安静了一瞬。
五条悟愣住了，夜蛾正道愣住了。
一旁浩浩荡荡地凑过来的七海建人，九十九由基，菜菜子美美子等人也愣住了。
只有灰原雄闪亮着大眼睛开始鼓掌。
“哇！学长们这是两情相悦啊！那真是太好啦！”
灰原雄鼓掌的声音很响亮，在分外安静的现场显得格外突出。
先是九十九由基最快地反应了过来，开始和灰原雄一起鼓掌。
再然后，穿着奇装异服的众人纷纷开始鼓掌。
总觉得自己像是什么被冠军夏油杰高高举起来的金色奖杯的五条悟浑身不自在，他蹬了蹬腿，在这种情况的刺激之下，无师自通地从小猫形态变成了人形。
将近一米九的大高个从天而降，把夏油杰压在了身体让他收到一丝伤害。
最后，白发少年坐在夏油杰紧实的腰腹上，雪白的尾巴毛茸茸的，缠住了身下的人的手腕。
众人一阵惊呼。
已经完完全全地忽略了边上围观着的人的两个少年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五条悟的笑容带着些隐秘的得意，“你才是吧？喜欢死我了的夏油君？哈哈哈，到底是谁喝醉了啊，我都已经糊涂了，其实是你喝醉了吧？”
一提起这个，夏油杰面上轻松的笑意就淡了下来，他开始说教，“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能喝酒，为什么还要喝？舔一口都要喝醉的人，就得一辈子对酒敬而远之才行。”
“啊啊啊啊你好烦啊杰，你是我妈吗？我不要听不要听！”五条悟捂住了耳朵，说了两句，自己又委屈了起来，“我刚才忘记了我不能喝酒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你就别说教了。”
夏油杰皱起眉。
不应该啊，悟怎么会忘记这个？
不过夏油杰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或许是轮回的周目太多也太过于漫长，让习惯接受周边所有信息的五条悟的大脑负担更重了。
将近两百周目的时间，就算是拥有反转术式，悟也还是为此时刻忍受着痛苦吧？
对很多周目记忆不清的他反倒是状态要比悟好上不少。
夏油杰敛起眉眼思索了一番，他突然擡起手，放下了一个帐，将里面和外面完全隔开了。
五条悟很感兴趣地盯着夏油杰放下的帐看了几秒钟，并未阻止对方的这种可疑的动作。
“这是能够阻隔影像和声音的帐，就算是我们在里面繁殖生小猫，他们也看不见一点，听不见一点，可是我们却能够看见听见他们的声音，就像是办公隔间的单项玻璃，哈哈哈，真刺激。”五条悟饶有兴致地发出暴言，“杰，你终于忍不住想要对我做羞羞的事情了吗？”
夏油杰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被五条悟的话给憋死。
明明刚才还在苦苦质问他到底要和谁一起生小猫，现在却直接对号入座了是吗？
他看这小子分明是没有醉，清醒的很！
五条悟像是能够听见夏油杰吐槽的心声一样，他大猫似得拱起自己的背，把自己的脸贴得距离夏油杰的脸很近。
“我当然醉了，但是就算是喝醉了，我也是知道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拥抱，就能够把心脏驱使得接近跳出来，响亮的像是在敲鼓的你，绝对不可能想要和老子之外的人一起生小猫啊～”
说着，白发少年弯起眉眼，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暧昧地在夏油杰的心脏处抚摸着，最后面上的笑愈发得意了起来，“嘻嘻，你的心脏现在也很吵闹呢。”
夏油杰：......
说实话，夏油杰被五条悟这种像是能够看透他的内心的大胆发言，还有对方的一些总觉得不对劲的行为举止给吓到了。
堪比那种在天上不食人间烟火，在你的悉心教导之下好歹没有长歪，但一天到晚只会玛卡巴卡的小天使突然在某一天笑得像个魅魔，用挑逗的语气对你说‘亲爱的，你的屁股真性感’的惊悚场面。
真的很割裂，如果他现在没有被身上的这一只巨型猫咪给压在身下无法动弹的话，可能他现在已经化为了世界名画‘呐喊’，然后无声尖叫着面目狰狞地离开这一颗星球了。
夏油杰很喜欢五条悟，从很久很久之前，就已经非常非常喜欢他了。
那一天晚上，冲进他的卧室房门拥抱着他，安抚着他的五条悟总是会在后来时不时地在他的梦里面再一次地拥抱住他，轻拍着他的背，每一次的拥抱，每一次的亲密接触，每一次映衬着月色望向他的漂亮的眼，都像是一团在夏油杰心中燃烧旺盛的火苗。
一点一点，让五条悟这个名字在他的心中愈发的明亮耀眼，最终接近于神话。
可他到底是一个卑劣的人，就算他有心克制，就算他一遍一遍警告自己，在尚未更改那个不确定的未来之前，他无论对五条悟许下什么承诺都是在空口说大话，都是对五条悟的不负责任。
可他还是不自觉地被五条悟吸引，一次又一次，像是扑向火焰自不量力的飞蛾，甚至是他再一次失去了全部记忆之后，在那个小巷子里面看到了五条悟的第一眼，就再一次地被对方吸引。
在那之后，每一次和五条悟的接触，和五条悟之间的相处，都让他无意识地更加亲近对方一点点。
明明当时的自己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屁孩而已，可是在心里面莫名其妙地就开始暗自许下的山盟海誓，偷偷承诺的天长地久，一直到现在，已经说上三天三夜都要说不完了。
他原来是这么浪漫这么容易动心的一个人吗？
夏油杰不知道，也无法通过类比或者是什么举一反三的小手段辅助自己得到答案。
毕竟直到现在，能够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也只有五条悟一人。
也只有在对待五条悟的时候，他才是这么一副连他自己都感到陌生的模样。
五条悟的话还在继续，今天对方口中让夏油杰感到惊悚害怕的话着实是有些多了。
“杰，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就是情侣间的那种喜欢。”五条悟很突然地问道。
夏油杰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雀跃的跳动逐渐结冰冷却的声音，他张了张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五条悟没有得到答案，又自顾自地道：“都想要和我一起生小猫了，那一定是了。”
“我...没有，悟，我们只是挚友，我对你没有别的意思，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夏油杰的声音有些艰涩，“是我有什么举动让你感到不舒服了吗？”
“哈？你在说什么呢？我们不是在谈论喜欢不喜欢的问题吗？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五条悟皱起眉嫌弃，“你很离谱欸，夏油杰。”
“可是我们是挚友啊，挚友之间怎么会有情侣的喜欢呢？”
“怎么不能有？我们可以一边是挚友，一边是情侣啊？哼，还可以是欧尼酱，虽然我比你大一些啦，但是如果是杰的话，我还是很乐意被你占这种便宜的，我超自愿哦！”
“不不不，怎么会，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
夏油杰记起了当时他们还都没有恢复记忆，在开往综艺节目录制现场的保姆车上的时候，玩闹一般谈论的话。
那个时候，他们就各执己见没能够谈论出来一个所以然的话题在现在，此时此刻似乎得到了延续。
可是这一回，夏油杰却不能够用轻松的心情对待五条悟的这种‘刻意刁难’了。
虽然夏油杰曾经干过一些惊天动地的大事，比如说是叛逃成为诅咒师啊，建立自己的势力啊，发动百鬼夜行啊之类的。
但实际上，做出了这么多创新变革的夏油杰，本质上是一个很谨慎传统的人。
在理智尚未消逝，大义仍旧存在的时候，拥有强大力量的他，心中所坚持的是秩序，规则，正论，是循规蹈矩，是按部就班。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被逼无奈，夏油杰并不愿意轻易地去更改一些什么他早就已经熟悉了的东西。
比如说是和五条悟之间的感情。
他就算是再怎么喜欢五条悟，也不会真的挑破那一层颤巍巍的好像被风吹一下自己就会破掉了的窗户纸。
夏油杰不喜欢改变，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夏油杰倾向于悲观主义。
很多事情在他的心里面，总是会不自觉地倾向于坏的那一方面，随后他就会抓住这个坏结果时刻内耗，直到把自己给逼疯。
现在抗拒于更改自己和五条悟之间已经稳固了的挚友关系也是一样，夏油杰害怕现在他们更改了彼此之间的关系印象，不但不会让他们之间变得更加亲近，反倒是亲手制造了一颗地雷，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爆炸，让他们之间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如果是平时的五条悟，或许在看到了夏油杰这么勉强的模样，在理智地思考了一番之后，就会主动退让不提这件事情了。
可现在的五条悟尚在酒精上头的亢奋阶段，没有那样能够理智运转的脑子，他只是一股脑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然后想要让夏油杰满足他。
“为什么不可以？好奇怪，明明杰也是喜欢我的吧？为什么不愿意正面回应我呢？”五条悟不满地撇撇嘴，情绪一下子热烈了起来，他超级大声地大喊，声音振聋发聩，“我喜欢你啊！我很爱你啊！杰，我们在一起吧！”
五条悟以为自己告白之后，夏油杰会很高兴。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的吗？先告白的人先认输，他率先告白了，那么身为赢家的夏油杰当然会很高兴。
但和他所预想的不一样，他以为会很高兴的夏油杰白着脸，声音有些抖，“悟，我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的，你一定是因为轮回了太多次了，看到了太多次我死在你面前的样子了，你太想要让我活下来了，以至于产生了喜欢我的错觉...”
“啊？”
“我知道的，我有在书里面看过的，这是一种精神错觉，是一种病，叫做‘吊桥效应’，这种错觉会让人误以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但其实不是的，这根本就不是爱。”
“悟，你应该去寻求你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把锚点错误地标定在我身上，不值得。”
“...你在说什么呢，你不要再否定我了，不要惹我生气，夏油杰。”
“我没有。”
五条悟最听不得夏油杰这种逃避的话，他想要忍耐一下的，可实在是忍不住。
白发少年额间的青筋暴起，他粗暴地一把抓住了夏油杰的衣领，夏油杰身上那一件幻化出来的高专校服的金色漩涡纽扣因为这个剧烈的动作崩裂了线头，咕噜噜滚到了地上。
但是现场的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个了。
“什么叫做吊桥效应？我看是你分明不想要承认才随便扯过来用的理由吧？别再一边用那种喜欢的眼神看着我，一边又说什么不喜欢我了，吊着我难道很好玩是吗？”
五条悟咬牙切齿，瞪大的眼睛死死盯着夏油杰，白眼球上的红血丝密密麻麻，清晰可见。
“你就是这么对待你喜欢的人的，是吗？”
夏油杰捏紧了拳头，他不明白为什么五条悟要在这种最糟糕的时间逼他，他认为他们这一回的争吵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我没有！”夏油杰的声音也大了起来。
“好，好好好，你没有。”五条悟松开了夏油杰那已经被捏皱了的衣领，他站了起来，冰冷的，居高临下地看着夏油杰，“那我们就好好掰扯一下好了。”
“...什么？”
“第九十九次轮回，那一天夜里，你做了噩梦，突然从梦中惊醒，动静很大，有呼吸过度的征兆，我听到了声音跑过来，安抚你。”五条悟不等夏油杰反应，已经开始讲起来了。
“那个时候的你望向我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喜欢我’。”五条悟道，“从那一次过后，你对我的距离，就从寻常朋友的社交距离，变得格外亲近，就算是不记得什么了，也还是如此。”
“夏油杰，你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喜欢上我的。”
坐起身来的夏油杰惊讶地停下了动作，他猛地仰起头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白发少年，眼神不安地闪烁着，像是不明白五条悟是怎么知道的一样。
“第一百一十次轮回，你突然生病了，被我强行拿走了手里面的任务，可还是不安分，顶着颗烧糊涂了的脑子，偷偷跟着灰原他们一起做任务，然后遇上了一级咒灵土地神。”
“灰原他们没有能够与一级咒灵对抗的能力，而你则是因为疾病水准大失，差点被区区一只一级咒灵给杀死，后来在医务室里，你直接当着众人的面哭了出来，说你恐惧于此生再也无法和我见面。
因为想要见我，你顶着发烧四十二度的脑子打赢了土地神，还说什么就算死了你也要变成咒灵和我在一起，不然你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