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永宁侯顾勇沉默的坐在大理寺内房之中,对面是正襟危坐的丁少卿,他的脸上一如今天早朝时的表情,哪怕被圣上劈头盖脸一顿训斥,仍看不出丝毫情绪起伏。
面前的案桌边上放着一方砚台,里面的墨汁透着浓色浸润,一支狼毫随意的架在青花瓷笔架上,笔头微秃。
最吸引顾勇注意的是那满满的手卷和案卷记录,从胡礼、沈巍到沈从,所有的生平都被调查得一清二楚,一目了然。
顾勇毫不见外的拿起一叠子记录,仔细的研究起来,以至于越往后看越心惊,心底那无处安放的隐隐冲动似要破笼而出。
如果说胡礼的履历他还算清楚,那么沈丛的履历则是让他震惊,前东宫侍卫,这可真是一个惊雷,当初沈从的崛起让朝中许多人惊讶过,但能做到总兵的绝对是皇帝的心腹。
若说前两个是巧合,那张之安的被刺就戳破了他所有的幻想。
张之安,礼部左侍郎张恒远次子,但看为人和教养甩出沈巍几条街,但张恒远还有个人尽皆知的身份,先太子妃张氏胞兄。
三个和先太子有关的人或家中小辈被刺杀,除了目前奄奄一息的张之安外,已经有了二十二条人命。
而和先太子最密切关联的还有一人,就是他的胞妹安昌长公主。
顾勇心底里那股子凉劲越聚越浓,无法消散,接二连三的,凶杀似乎指向着什么,让这个久经沙场的战将寒意顿生。
那么,陛下让他参与调查是为了什么?
这些年来,明靖帝待安昌长公主一向亲厚,对顾璨这个外甥的喜爱甚至超过了一般的皇子,对永宁侯顾勇也常常委以重任,但人间清醒的顾勇知道,那不过是看在当年他毫不留恋的交出兵符的份上,上面的所作不过是让
若论心腹,他绝不在其中。
侯府多年的安虞,除了长公主的身份在那儿,何尝没有顾勇的一步步退让,一点点不争。
毕竟谁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寡言少语的四皇子会是最后的赢家,自先太子逝后,二皇子被幽禁皇陵终生,三皇子因酒后失格而被贬出长安,最后只剩一个四皇子。
圣心多疑。
平静了许多年的长安城似乎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搅乱,山雨欲来,席卷着过往的黑暗和鲜血。
案卷记录上那密密麻麻的字似一条条符咒牢牢捆住其中的每个人。
“丁大人认为,凶手的目的是什么?”
唯一的活口被锦衣卫抓走了,锦衣卫指挥史唐墨下朝之后便不见了人影,这个协同,他俩也得心里好好掂量才是。
丁少卿目光平静的看了永宁侯一眼,吐出几个字:“复仇。”
那是丁少锋的判断也是他的直觉,至于为了什么复仇,他的心底也有许多疑问,不敢一一放上,就怕猜测成真。
就在两人沉默之际,门口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大人,锦衣卫派人来了。”
这不是顾勇和丁少锋第一次来北镇抚司,但绝对是第一次来这里的刑房。
阴暗的台阶略带潮湿,边角布满苔藓,一股淡淡的腥味从污迹的墙面上。
沿台阶而下不过几息,上方的阳光已经消失不见,台阶终点前方是一条无尽的黑暗走道,两边的墙上放着油灯。
再往前一道铁门把走道分成了两端,领他们进来的那人拿出一块令牌,铁门内的锦衣卫放了他们进来。
再走几步一个转弯之后,一条宽阔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通道右边是墙,而左边则是一间间木质牢房,杂乱的稻草夹杂着草灰凌乱的铺陈在里面,甚至可以听见吱吱作响的声音。
这里的牢房大多是空的,偶尔有那么二三个早已看不出人样的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蓬头垢面、双眼无神,似是与墙体连在一起。
没有太多的路,一行人便走到了底部,一扇大门阻挡在他们面前。
领路的锦衣卫恭敬的敲了门,大门由内而开,一股更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这是一间不大的审讯室,两侧的烛火透亮,让整间内室清晰的展现在他们俩人眼前。
大门在顾勇和丁少锋身后徐徐关上,俩人正面擡眼就可看见一个血人挂在对面墙壁的铁架上,那人低垂着头闭着双眼,双手指甲血肉模糊,裸露的上半身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一个锦衣卫站在一堆五花八门、血迹斑斑的刑具旁边,挑挑拣拣,似乎在找一件趁手的工具。
而唐墨就坐在离大门不远处的一张木椅上,苍白的脸色配上他如蛇一样的阴冷眼神,即使俊美无俦,也从未有闺阁小姐打过他的主意。
此时的唐指挥史右手把玩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左手食指关节无意识的敲打着座椅扶手,即使见到一位侯爷和大理寺少卿,也不曾站起来。
“人就在此,顾侯爷和丁少卿,请随意。”
说完此话,唐指挥史便不再开口,也不曾挪动位置,就这么大咧咧的坐在那儿。
不就是会审吗,那就好好审吧!
刑具旁的锦衣卫拿起一瓢子冷水直直泼向犯人,血水混合着污水洒落在地面上,极低的□□声从那人嘴里飘出。
指尖细微的颤动不已,肿胀不堪的双眼微微拉开一条细缝,没有聚焦的目光散乱的看向四周。
直到移动到永宁侯身上后才不再晃动,那丝细缝开始努力变大,双眼的瞳孔渐渐聚焦。
“顾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