〇六〇(1 / 2)

〇六〇

“我娘说,她选择自尽不是因为怨恨,不是因为绝望,而是为了同袍数载之谊和心中一点不平。可我却恨了她十年,让她在天之灵遭受误解。陛下能恢复程家的名誉,却不能消除掉十年光阴,不能抹平心上的伤痕。”

宝缨静静看着符清羽,目光却像透过他看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若是……若是程家真的得证清白,我也不必留在宫里接受惩戒了,到那时陛下会放我走吗?”

符清羽痛苦地闭了闭眼:“别这样。宝缨,你别这样。”

宝缨嘴角呷着讥讽的笑,毫不意外地说:“你不会,所以恢不恢复程家的名声地位,对我而言又有什么分别?”

“除了这件事,”符清羽几乎不敢去看她眼里流露的绝情,“你想如何惩罚朕,朕都接受。”

但不要说分开。

“是么……”

宝缨捡起桌面上的针,发狠朝符清羽手背扎了下去,透白的手背上顿时涌出颗豆大的血珠。

符清羽虽然吃痛,却连一动不曾动,“宝缨,要是这样能让你高兴……”

“不能。”宝缨扔了针,语气渐渐变得不耐烦,“我不是你,看别人受苦不能让我高兴。永远看不到你才能让我高兴。”

这句话比身体的疼痛还更刺伤符清羽,他下颌绷的很紧,动了几下嘴唇,却说不出话来。

宝缨盯着烛光道:“我要的东西,已经说的很清楚。陛下一再承诺会补偿我,可至今仍然将我当成囚犯关押,不肯放我自由,连不出现在我眼前都做不到。你根本不在乎我想要的是什么,你说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再相信。”

符清羽不知是手上吃痛还是下意识想要抓住些什么,紧紧握着那只残破的香囊,怔怔地说:“……就算恢复不到从前,也能修补……只要我们还在一起,就能修补。你要什么都行,但朕不会放你走。”

他小心翼翼地将香囊放回袖中,又怕宝缨再做出格之举,连那根针也收了起来。

宝缨在旁冷淡道:“你真是太可笑了。”

符清羽仿若没听到她这句嘲讽,低声说了句“你早些休息”,便匆匆走出了帐篷。

脚步声渐远,平息,帐中寂静半晌。

宝缨蓦地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吐出沉滞的一口气。

她见识过符清羽冷酷的一面、淡定的一面,却没想过他有一天能偏执疯狂到这个地步。

符清羽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放她离开,但至少……

或许因为随大军行动,对内无需太过戒备,又或许是他心里有愧——终于没人寸步不离的盯着宝缨了。

宝缨这些天也尽量减少走动,避免让人看出破绽。

宝缨吹熄了最后一支蜡烛,缓了一会儿,让眼睛适应。

银亮月光从帐子的缝隙透进来,她从裙底取下一柄匕首,置于膝上反复端详。

——我不会自戕。

——但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

——你愿意帮我吗?无论任何事?

先前对乐寿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当中。

“禀告将军,我们到达柳镇时,突厥人已经撤出。兄弟们人数不多,只追出去一段,见突厥人没有要反攻的意图,便撤回城下原地等待了。”

听了校尉的回报,袁逸辰两道飞扬的眉毛顿时拧了个结。

他身边的副将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直骂道:“他奶奶的,又来!有本事正面硬刚啊,跟老子玩个屁的躲猫猫!”

袁逸辰瞥了副将一眼,叫副将安静,但他自己心里也烦躁非常。

大军出发后,袁逸辰率领轻骑走在最前,还没到大营,前方传来战报,突厥人同时袭击了边境几座村镇,前军兵力不足急需增援。

袁逸辰立刻率部下驰援,可是接连辗转了三四地,不是虚晃一枪压根没打起来,就是如柳镇这般,战斗迅速结束。

突厥人既不恋战,也不像有后续计划,只屠了几个人烟稀少的村镇,抢了东西就走。

就连抢走的东西,也看不出有特别值得抢的价值,倒像是在做样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被耍着玩当然让人烦躁,但看不透突厥人背后的用意更让袁逸辰深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