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高邈道:“陛下,边防松懈臣这些年也有所耳闻,王将军所说恐怕不假。既是这样,我们更要立刻撤军,尽快安排边境线上的防务啊。”
又有人插嘴:“是啊,陛下,既然不能全歼敌人,那只好尽快赶回去支援燕山防务,保证大夏国土不被侵犯。”
符清羽示意众人安静,缓缓问道:“若我军退回大夏境内,去东面协助防守燕山……就能快过突厥人进攻的速度吗?”
“这……”先前那人被问了一愣,“这……就是因为来不及,才得赶快……”
袁高邈沉重地叹了口气,道:“突厥人擅打骑兵战,马匹也比我们充足,行军速度本就快过我军。现下我军骑兵有一半以上在先锋营,骑手大大损减少,比之从前又更慢了……万幸的是,马匹不受瘟疫影响,若我们尽快派出人手,将前军的战马转移回来……”
“……也快不过突厥人进攻的速度。”符清羽淡淡下了结论。
袁高邈面容愁苦:“去燕山协防,从这里直接往东、再向南穿过草原是最快的道路,可突厥人也在向这个方向移动,被他们抢了先,我军已然过不去了。比较起来,回师我朝再从境内增援,反而更快。”
符清羽问在场众人:“各位也都这么想?”
安静了一刻,一个年轻的将领弱弱说道:“若是我军撤走,突厥人又回头追击……那要怎么办?”
各人俱是一惊,但随即想到,这个可能很小。
袁高邈说:“敌军之所以向东,便是因为害怕‘一日春’,怎么可能又转回来,是活的腻歪了,生怕不得病吗?”
他被唬了一跳,讲话也不那么顾及皇帝在此,带上了行伍中的习气。
那年轻将领被激的满面通红,其他人也忍不住笑了几声,紧绷的气息稍稍缓解。
符清羽却没有笑。
他沉眸看着地图,目光渐渐定在一点——
袁高邈察觉异样,带着不安问道:“陛下,怎么了?”
符清羽掐掐眉心,“方才袁将军和顾将军的对话,让朕想到了一件事……袁将军,你再说说,最早出现‘一日春’病状的士兵,都去过哪里?”
袁高邈动了动嘴唇,在地图上指了几个点,缓声道:“……都是先锋精锐,有长风营的,也有赤鹰营的……前些时日突厥人一直在周边地带骚扰,臣便也派出小股军队追击,去过柳镇和这几个村子……但突厥人多半只为刺探,等我军赶去他们早已溜走,没有正面交手。后来,臣觉得一直被吊着东奔西走不像话,便把派出去的兵力都叫了回来。毕竟那时候还没有发现‘一日春’的迹象……”
说起这个,又想到儿子袁逸辰,心情也越发沉重,袁高邈犹豫地看向符清羽,心想皇帝总不会在此时追究他指挥失误,把疫病蔓延的责任怪在他头上吧。
符清羽眸光一闪,却说:“听袁将军的说法,倒像是突厥人有意把我军引到这几个地方去……而他们回营不久后便爆发了‘一日春’……”
这个想法太过大胆,帐子里许多人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看向皇帝本人。
袁高邈不解道:“这、这……可是这不合理……突厥逐水草而居,所谓的大夫多是半巫半医,医道远不如中原精深,他们不能提前预测到‘一日春’会在哪里出现吧?!”
另一个常年驻扎北境的将领嘀咕着:“话说……你们觉不觉得,今年的‘一日春’出现的比往常都晚,人传人倒是比往年都来的更快……难道说,这也是突厥人的阴谋?”
马上有人反驳:“越说越离谱,突厥人要真有操纵疫病的本事,也不至于这十年都还小打小闹,满足于杨用老贼给出的那点恩惠!”
眼见大家伙要吵起来,符清羽拍了拍手。
等吵闹声渐渐消退,他从座椅上站起身来,沉声道:“这‘一日春’来得蹊跷,虽然朕也想不出突厥人如何能够操控疫病,却不能忽视这份古怪……恐怕要做最坏的打算,那便是——突厥人可能并不像我们一样害怕这次的‘一日春’。”
“所以,袁将军先前的预判不成立……若我军回撤,突厥人很可能像顾将军所说那样,从后方追击,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各位俱是身经百战,想必都很了解,若出现这种状况,别说病弱留守的前军,恐怕整个军队都会被打散、打乱,继而溃败,无力回天。”
“哪怕大部分军力能够成功撤回境内,但北方边境线蜿蜒漫长,突厥人可能从任何一点进攻,而我们却没有能力在每个关卡都设下重防,便又会落入被吊着东奔西走的局面。袁将军刚才说了,这不像话,想要摆脱困局,结束这一战——”
袁高邈声音颤抖:“可、可是……陛下……”
符清羽面色惨白,神情却坚定如铁:“——我军只能迎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