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情况陷入死局的时候,突然又出现了新的转机——司令府给冯家送来了邀请函,诚邀冯斌卫及两位夫人一同参加极乐明辉塔的奠基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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奠基仪式的日子千算万算,还是赶上了阴雨天。为保证活动顺利进行,工人们连夜在红滩搭起几座巨大的遮雨棚。
第二天,雨只有淅淅沥沥的几滴,风却大得出奇,河流交汇,浪潮翻涌,隆隆作响,仿佛有吞食天地的气势。摊头上,建塔用地已经围上了木栅栏,周围堆了几个破败的土堆,看样子已经开始施工了。临时搭建的戏台子也十分简陋,和那几个雨棚一样,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好像随时都有倒塌的风险。
这样糟糕的天气和环境,要不是看在司令大人的面子上,恐怕还真没人愿意大老远跑一趟。
冯斌卫在这种事上倒是极积极,顶着雨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场地,而后领着家人去拜访了王玉衡。
王玉衡正在雨棚里喝茶,表情悠哉,显然没有被坏天气影响到心情。随意跟冯斌卫客套几句后,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到了司徒蓝樱身上——虽然这个女人的事迹已经快把他耳朵磨烂了,但如此近距离相处,还是第一次。
他默默转了两圈拇指上的扳指,心里不由感慨,这女人虽然五官比龙莹更精致一些,但脸型和神态,还真是出奇的神似。
他收回目光,没什么情绪地问道:“听说二太太最近病了,身子可好些了?”
司徒蓝樱怏怏地回答:“已经好多了,多谢司令关心。”
王玉衡简单点了下头,便让他们一家去台前落座了。冯家地位颇高,被安排在左手边第二个雨棚的第一排,坐在冯斌卫旁边的恰好是极乐明辉塔的总设计师田博汉先生。
两人本就认识,很快就围绕着宝塔攀谈了起来。跟着田家一同到来的柳垂怜见到司徒蓝樱后,亲切地上前打了招呼:“好久不见,司徒姐姐。”
司徒蓝樱跟她没什么交情,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柳垂怜却格外热情,主动换到了司徒蓝樱右手边的座位上,说什么也要跟她叙叙旧。
过了一炷香的工夫,奠基仪式终于开始了,只见宝塔前的空地上立了一块石碑,上面刻着“奠基”两个红色大字。王玉衡和几位要员围站了一圈,用金色的铁锹各自往石碑
陈阳城的人喜欢热闹,重要场合必定少不了节目演出,因为一早就听说今天表演京剧名段,所以即使天气恶劣,大部分人也没有中途离场的意思。雨棚前的空地上早就搭好了戏台子,虽然粗糙了一些,不过好歹挂了大红色的幕布,又贴了印着花纹的五彩油纸,勉强也能看下去。
今天的剧目是《霸王别姬》,唱旦角的女孩个头小小的,手中舞着两把花剑,唱功不算顶好,但模样生得激灵可爱,动作也做得漂亮,一招一式都引得台下连连喝彩。
周围人看得热闹,司徒蓝樱的眉头却越拧越紧。那层浓浓的油彩戏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了一眼柳垂怜,小姑娘像没事人一样,聚精会神地看着戏台上的演出。
台上唱念做打,愈演愈热闹,司徒蓝樱的心脏突然“哐当”坠了一下,紧接着脑袋嗡嗡作响,牙齿咯吱咯吱打颤,额头冒出一层密密的冷汗来,遭了,烟瘾犯了。
刘凌娥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给她递了块帕子,问她要不要提前回家。
司徒蓝樱咬牙摇了摇头。
这出戏很快进展到了高潮,虞姬唱道:“汉兵已略地,四方楚歌声,大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紧接着,她猛地将手中长剑举向天空,又缓缓落下,剑尖指向左手边第二个雨棚的棚顶上。
“轰隆,轰隆。”
一瞬间,雨棚上方爆起一声巨响,棚顶木板随之轰然崩塌,同雨水一起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雨棚是临时搭建的,采用的全是轻质木材,就算砸到人身上也不至于受伤,不过在座都是达官显贵,各个惜命得很,听到动静,立马像老鼠一样四处逃窜开来。
刘凌娥同样被吓了一跳,刚要起身逃跑,突然一块残破的木板“哐当”掉下来,砸到脚边,紧接着,一盆又腥又丑的液体冲着她的脑袋直直泼下来,恶心的黏液滑到脸上,瞬间糊住了眼睛。
“啊——”刘凌娥暴躁地尖叫起来,刚要大发雷霆,一只温软的小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
她大吸一口气,将嘴边的脏话生生憋了回去,继而冷笑道:“别急,我倒想看看哪个活腻歪的敢来砸司令的场子。”
雨棚坍塌的混乱还未结束,不知是谁又引爆了大量的烟雾弹,顷刻间整片场地都笼罩在浓浓的烟雾之中。
“快逃!这是刺杀!
随着一声难辨来源的惊吼,场内嘉宾方寸大乱,顾不上礼仪举止,全都拼了命地往停车场的方向跑。哭声、骂声、呼救声混成一片,震天撼地,比江边呼啸的风浪声还要刺耳。红河滩属实好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戏台上的小花旦见人群彻底乱成了粥,一把丢掉手中的花剑,从台上一跃而下,拎起裙角冲停车场的方向狂奔而去。就在此时,她背后骤然响起一道雷鸣般的厉喝。
“秦梨央!”
她惊恐地回过头,看见王玉衡笔直地立于大雾之中,眉目紧锁,如同起伏的山川。两人无声对视了几秒,王玉衡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出手指,冲她重重点了两下。
秦梨央毅然转过身,向着原定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