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安保默不作声地离开了,即便这样,舒行简依旧成了这片区域的重点观察对象。
广播再次响起,舒行简窜起来,左右环顾洗手间,他的样子太过狼狈,登机前应该洗把脸,免得外婆担心。
机场从不缺分别,眼前恰巧有一对情侣拥吻,女生哭肿了双眼,男生不厌其烦地安慰,舒行简哪有心思多看一眼,穿过登机队伍,径直走向洗手间。
白炽灯下,他捧着一滩水,俯下头浸了满脸,揉着酸胀的眼眶,借机哭了一分钟,擡脸照镜子时把蓬乱不堪的头发按下,脸上的水珠似乎能掩盖些许疲惫,舍不得擦干。
回到大众视野中,那对情侣依旧紧紧相拥,下一秒,两人分别走向了完全相反的登机口。
一双打湿的睫毛望向远处,他想林壑了,这次回洛杉矶,少则一周,多则一月,都是说不准的事。
担心洛杉矶传来噩耗,舒行简把手机调成了静音,胆怯地不敢点开任何联络软件,他只敢逃避。
队伍缓缓推向前,手机仍没有半点动静,擡脚迈入廊道,他苦着一张脸,立在机舱的空姐却说早上好,欢迎乘机。
早上不好,乘机也是万不得已。
在头等舱附近徘徊片刻,空姐上前问他的座位号,看过登机牌后,空姐微笑着将他带到了经济舱。
每次飞洛杉矶,他都会在万米高空中酣睡,他知道大洋彼岸是亲人,江城也没有如今这样令他割舍不下的人,那段时间一度持续了三年。
现在呢,江城有林壑啊,那是他想留下的唯一理由。
年末回家,外婆都会说江城的水土会养人,行简长高了,又帅了,但骨子里还跟小时候一样,他生怕再也听不到这些话……
北方的冷空气一夜之间南下,江城迎来了大幅降温,昨天夜里江城还格外晴,今早却突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蚀骨的冷风卷着湿冷的空气,行人浑身厚重。
林壑迷糊着睁开眼,被来势汹涌的喷嚏彻底惊醒。
“舒行简,舒行简……宝宝?”双脚伸进拖鞋,他叩响主卧的门,“起床上学了。”推开门,他欠身钻进去,蹑手蹑脚地走向床,如同一个天罗地网从天而降。
没人?“人哪去了?”他在床上滚了一圈,起身走向卫生间,马桶,浴缸,淋浴间看了个遍,像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
林壑口中不停地唤舒行简,疾步走到客厅抄起手机,没有新消息和未接来电,心里顿时打起了鼓。
拨通电话,传来冰冷的女生,“对不起,您拨打的……”
“回他姑姑家拿校服了?”林壑不禁为舒行简编好理由,“唉……手机关机肯定是出来的着急没带充电器。”
他摸着微微发热的脑袋,用最短的时间洗脸刷牙,空腹蹬自行车到平坞小区,雨水溅湿了裤脚,肩背湿了大片,舒行简的书包却被他护在胸前,自己的书包滴着水,砸在了皮革后车座上。
骑车不载人还真不习惯!不费力但也没人撑伞!
早餐店张叔在垃倒垃圾,连人带车一闪而过,雨水溅了他满身,雨伞差点被掀翻,吃没吃早饭的话顿时咽回去,转口骂他是不是后座没人车都骑不稳了!
“大早上冒雨骑车,也不怕感冒!”
喷嚏打一半,咸咸的雨水飞进嘴里,“操,不会真感冒了吧!”
他单手握着车把,左手撩起贴在额上的碎发,不烫手统称没事,自行车驶入,轿车驶出,车窗降下一道缝,章归行问道:“行简没跟你一块回来吗?”
心跳抢了一拍,林壑张张嘴,同样问:“舒行简没回来?”章归行让林壑回家换衣服,他们去学校看看。
林壑擡腿下车,抄起手机一遍遍拨给舒行简,大雨滂沱,冲淡了电话那头一声声“对不起”。
早自习照常,不少走读生迟到,碍于天气原因,夏静媛并没有让他们罚站,而是嘱托几句“最近降温,注意保暖”。
林壑盯着舒行简的书包发呆四十五分钟,周恒不敢多问,瞥一眼地上那两个鞋盒,默默收起来。
雨天实在适合睡觉,下课铃刚响,卧倒一片,那一隅安静忽然遭受入侵,一班后排几人纷纷擡头,唯独舒行简的座位空着。
方余正通电话,对方八成是舒行简的父母。
林壑直接走进文一班,穿过过道站到了讲台旁,哽咽道:“老师,舒行简是请假了吗?”
回家匆忙换了干衣服,头发却湿着,等方余通电话那几秒实在难熬,对方是老师,残存的理智告诉他只能静候。
见方余揣起手机,他上手阻拦道:“老师!”神色略微缓和,“我给他打电话关机,他没事吧?”
“他爸爸给他请假了。”
“哪个爸?”这冒犯的一句话把方余问蒙了,平时舒行简姑姑与他交涉较多,他的确没接触过舒行简的爸爸,至于哪个爸,对方叫叔伯远,肯定和舒行简有血缘关系。
“舒伯远,舒行简的姑姑也打电话确认过了,舒行简在飞机上,打电话关机正常。”
胸口的灼热瞬间冷却,脸上惶恐不安的肌肉渐渐松弛,觉得阵阵酸痛,他缓缓开口:“老师,他请了几天假?”
方余叹口气:“半个月。”月考前估计回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