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温柔(2 / 2)

“你今天还练舞吗?”

见沈诺白一直坐在沙发上陪着做题,周潜问。

“……今天不了。”沈诺白迟疑了下,古怪地瞥了周潜一眼。

刚在练舞室做了什么,心里没数吗?

这会儿去练舞,他怕他不能直视那面落地镜。

脑海里闪过几段画面,沈诺白不自然地舔舔嘴唇。他扯来抱枕,抱在腿上。

“你知道TDG吗?”

想了想,沈诺白挑了个问题问周潜。

周潜刚算出一道选择题,填了答案后说,“知道。在D·L见过,你拿了很多这比赛的奖杯。”

“不过,我一直挺好奇,那些奖杯都是分区赛的,怎么不见全国赛?以你的实力参加全国赛应该不成问题?”

沈诺白把抱枕揪出一角,他没想到周潜会观察得这么细致。

“之前都没报名。”

“因为唐女士?”周潜很快想到原因。

“嗯。被她发现了会很麻烦。”沈诺白眉毛拧了下。

“但是TDG官方给我寄了邀请信,邀请我去参加今年的总决赛。”他从书包里取出信。

周潜打开看了看,“你晚回来是因为这个?”

沈诺白点头,“子骞哥说这信刚寄到工作室,他和我聊了下,希望我去参加。”

他把抱枕往上提了提,语气带了丝迷茫,“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周潜扔下黑笔,面对着沈诺白坐得端正些许。“你心里也是想去的吧。不然,也不会一回来就想着换时长练舞。”

沈诺白心里也清楚这些。

只不过这次和校庆不同,如果去了,就相当于直接无视他和唐忆之间默认的那道警戒线。

唐忆知道后会做些什么,他不敢去想。

对于唐忆,沈诺白的感情无疑是复杂的。

沈之江去世后,他只剩唐忆这个母亲。虽然唐忆对他并不好,但沈诺白心里总留有一线希望。或者说,只是对母亲这个角色留有一丝眷恋。

“我知道你担心唐女士。”周潜收敛起往日惯常的散漫,变得认真,“可是,这世上没有谁必须是谁的羁绊,想做就去做。”

“不留遗憾,奋不顾身。”

周潜说出这句话时心里一颤,好像长久以来蒙在他眼前的那团雾逐渐散开,被遮挡的视野变得通明。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劝别人去追求梦想。

周潜的父母是一对登山爱好者,相识相爱是在偶然的一次攀登中发生的。他们热爱自由,热爱用脚步丈量险峰。

一次意外导致周母怀孕,思虑再三,她决定生下这个孩子。

在家平静地休息了两年后,二人又重拾梦想,从国内到国外,一年到头在家里的时间屈指可数。

从小到大,周潜记忆里最熟悉的人不是父母,而是老爷子。他向老爷子问过无数次,“爸爸妈妈去哪了?怎么老不回家。”

老爷子躺在摇椅里,慢慢悠悠地晃着,“他们去做他们喜欢的事情了。”

“那他们不喜欢阿潜吗?为什么总不留下来和阿潜在一起?”

这是困扰周潜整个童年的问题。

为了让周父周母在家里多留一段时间,年幼的周潜开始努力把每一件事做到极致,他想,是不是他足够优秀的话,他们的目光会多驻足在他身上一些。

后来,直到周父周母因为登山出事,那个问题的答案在他心里从此再也没有意义。

他优秀与否从来不是影响他们做出决定的原因。周潜觉得自己被抛弃了,被困在他们所谓“热爱”的阴影下看不到前路。

于是,他开始放纵自己,觉得没什么是值得在乎的。

直到被扔来锦川,遇见沈诺白。

他在沈诺白身上看到了关于“热爱”背后的一些纯粹。

跳起舞的沈诺白犹如神祗,哪怕没有任何灯光加持,他也仿佛站在最闪亮的舞台中央,轻易攫取所有人的目光。

那样的沈诺白对周潜来说有种别样的吸引力,他开始明白“热爱”这个东西可能真的有魔力,是需要一场奋不顾身。

就像他心甘情愿去养一朵玫瑰,按照喜好,不计回报,等待花期盛开。

于周潜而言,他的“热爱”被归顺为沈诺白。

“同桌,我想看站在舞台上的你。”

“如果你喜欢这件事,那就去做。”

“当然,不管你选什么,我都在。”

周潜近乎呢喃的话好似补全了沈诺白缺失的最后一块勇气。

他仿佛找到了除唐忆这个母亲外的另一份眷恋。

自此,风破开礁石荆棘,在无尽荒原上跌进了万里温柔。